不存在的正興國:進擊的外交首部曲

2018年正興街瞎鬧似的號稱「街區獨立」,自行成立為正興國,辦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升旗典禮。那時候我們已經組織地方協會一陣子了,有了合法立案組織,因應越來越多元的街區生活議題,以及從中衍伸出的社會議題,自然有更多與公部門商議合作的必須性,於是從閒散游擊的街區幫派,轉型為具有與公部門對話銜接的具體組織。用街頭一點的說法,就是「正興幫」轉型為「正興國」。

沒多久,大阪新世界市場那邊傳來了邀約,問我們要不要跟他們簽姊妹街?提議及接洽的窗口是日下慶太先生,他曾隨雲林虎尾涌翠閣的朋友來正興街拜訪,當時的某種氣味相投,讓我們牽起因緣。日下慶太先生任職於日本電通廣告公司,在落寞的文之里商店街發起過全國創意人海報展,從商店街欲振乏力的氣氛中汲取出黑色幽默的調性,順勢創造出高度話題,引起注意。後來他在新世界市場繼續與當地商家們串聯,舉辦些趣味活動,一邊繼續在廣告公司上班,一邊間接擔負起商店街的創意協調中心與異業結合的工作。

雙方相談意合,正興國決定組隊前往新世界簽署姊妹街,透過臉書訊息隔空討論活動流程,無法溝通的就用畫圖來示意,逐漸整理出共識:「不要太嚴肅!」「有些彼此生活的分享!」「好玩最重要!」「雖然好像玩笑,但一定要簽一份約!」慢慢規劃出簽約當日的活動內容,包括:各短講一場介紹自己的街區、簽署姊妹街合約、各派三人進行乒乓球賽、當場下廚進行在地料理對決,最後再由雙方的街區樂團進行最後PK。

一個專案無法構成整個街區文化

這種非正式、自嗨式的外交拜訪,重要的意涵自然不是在簽約日的活動流程,提煉構成這些過程的事物,必須有些長年的累積,不是為了那個活動而準備,是在還沒有姊妹街之前就已經在日常生活裡形成。這種形成,很難透過一次性的專案來達到。一個專案無法催生一組街區樂團,一個專案無法構成某種日常文化,一個專案也無法形成風格。

因此,之前在某場山崎亮先生的座談時會後提問問他:「最長的專案執行多久?」答案倒是其次。無論是政府或是民間專案,當然有它的期限與預算限制的長度,我們在街區做事,隨著市場與人生規劃,基本上也有生命周期。但行動的初始起點是從生活衍伸,通常不太有目的性,而是從日常習慣與興趣裡觸發,那需要很長時間的不斷碰撞與沉積,然後才以無用之用的姿態誕生,觀念上與執行專案不同,形成的樣貌與態度會有些蠻性。

所以,當街上有一件重大的事情時,我常會說我們在執行一個「任務」,不是完成專案心態,採用的手段信手拈來,看當下各自的狀態而定。這種所謂「當下的手段」就是街區活動企劃的本質,它有累積、有日常文化、有性格、有不確定性,放在不同的任務中,又因為其長年累積的風格而容易辨識且不落入常軌,容易讓參與者覺得「好玩」。

跟日本的在地力量碰撞

後來「正興國」一行14人,浩浩蕩蕩的飛去了大阪,來到那個連日本人及長年住在大阪的台灣朋友都說「不太會去的地方」,從地鐵站出來見到騎著腳踏車來迎接我們的日下慶太先生,他也指著對街某棟建築說「這邊晚上比較危險,不要太靠近!」為即將與我們簽訂姊妹街的「新世界市場」蒙上一層神秘詭譎的面紗。

順著他的引路,我們來到商店街,平常日果然寂寥,沒幾間店。進入其中一間在天花板吊滿各種奇妙裝飾的空間,日下慶太說這就是簽約活動的場地,也是他們平時聚會的基地,果然一條街一個市場一個園區,無論怎麼展開,就是得從一間莫名其妙的店開始!

活動當天,新世界市場裡一切如常,沒什麼特別不同的氣氛,主導假日市集的年輕人們依照慣例在歇業的店家門口擺攤,開門營業的在地店家多了幾間,往來人潮比平時多了些,我們聚在秘密基地裡準備,合約在前一晚經過翻譯溝通有了共識,大致上是雙方資源及人才交流、雙方相親相愛、雙方保持對街貓的友善……,準備key in列印時,我們提議正興國這邊要採用書法謄寫。書法是我們一直以來的風格,新世界為了讓合約的氣場一致,也去找了食堂的老闆娘出馬寫書法。

接著是雙方短講、乒乓球賽,球桌還是前一晚秘密基地的老闆自己以木心板加上角料DIY而成的;廚藝大賽則是先由正興國代表進入他們的小小廚房,端出控肉魯鍋與香菇雞湯,新世界也提出大阪燒與生魚片。最後我們的街區樂團「雞母皮」上場,缺席的貝斯手由對方的樂團大叔代打,戴著奇怪面具與金光項鍊,身穿運動服看起來剛睡醒的樣子,但實力完全在我們之上,陪我們一起完成演出。

表演結束後,剛剛乒乓球賽的落腮鬍大叔突然脫光上衣穿緊身褲現身,獨自卡拉OK演唱X Japen的歌曲(因為閒聊時我跟他說我剛看完X Japen的紀錄片,覺得很好看!)一邊唱一邊破音相當尷尬又詭異,原來他是要引開我們的注意,新世界的團員們默默在店外換裝,上空大叔飆唱結束後,新世界「圓盤樂團」以宛如外星人的奇裝異服姿態列隊登場,演出的曲風非常怪異,穿插即興的陰森儀式,最後再一起召喚幽浮,有極高比例能透過這個儀式喚出幽浮,是他們樂團的絕招。我們傻眼的隨著他們起舞,伴隨Dancing Queen的音樂,姊妹街的簽署活動便在雙方亂七八糟的共舞中落幕。

在那之後的之後,「圓盤樂團」的吉他手來台灣自己聯繫接洽辦了咖啡館巡迴演唱會,那是他第一次來台灣,其中一站來到街上的正興咖啡館,接著在正興街的廣場再對往來的遊客演奏一次。今年正興國接力承辦的地方活動「南吼音樂季」,邀請日下慶太先生前來分享經驗,同時「圓盤樂團」也會整團出動來正興街登台演唱,不知道到時候能否順利召喚幽浮?

正興國到底是個玩笑,或說是個像是扮家家酒似的主張,但把這種「玩」的意境,透過境外交流呼朋引伴傳遞出去,再從每次的交陪任務,一起練習把日常生活中累積的功夫展現出來,你來我往的參與對方的生活。玩笑歸玩笑,幾年前剛出版正興聞時,我們也曾嬉鬧似的在雜誌封面寫下要與世界接軌的句子,回想起來,確實透過姊妹街的簽署與大阪「新世界」市場接軌了。記得當時隨行的街區店家看到圓盤樂團瘋狂的裝扮與演出模式後,受到相當大的震撼,直說下次他們來時我們要怎麼出招啊!沒想到一轉眼,今年10月他們就要來了!

資料來源:獨立評論@天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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